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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江南隐士

《出来混,就混出人样》--江南隐士真诚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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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21
  
  
  
  母亲还在向过往的人吆喝着:“酒酿,酒酿,依琪家里的酒酿,不一样的酒酿,不吃不晓得,吃得还想吃……”
  
  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姗姗,探着头去查看那甏头里还剩下了多少,一抬头就看见了妈妈,吓得不敢说话。母亲这才发现了陈依琪,一时也窘涩不已,吆喝声慢慢由高而低地停了下来,声音象是录音机卡带。她故作镇静地招呼起陈依琪来了:
  
  “陈红啊,买了介大一条鱼啊……”
  
  陈依琪三步二步走过去,就忙着要收拾甏头,“姆妈,我们回家。”
  
  她又狠狠瞪了姗姗一眼,“你怎么能放舅婆出来卖酒酿呢?”
  
  母亲忙一手将姗姗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一手拦着陈依琪说道:“不能怪姗姗,是我叫她帮我抬酒酿甏头的。你别动,再等等,我还有个老主顾没来呢!”
  
  陈依琪不无怪怨地说道:“姆妈,你就别添乱了,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真的要瘫了。”
  
  母亲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她一边护着酒酿甏头,一边故作轻松地原地踏着步,活动着手脚,说道:“你当我鸭棚棚,碰碰就会散!我现在筋骨好透,啥毛病也没有。”
  
  母亲又忙着探过身子,拉过陈依琪的手,一副要讨好她的神情,说道:“陈红啊,做酒酿、酿米酒是个好饭水,可以考虑考虑做,生意蛮好!”
  
  姗姗也在一边插嘴:“妈咪,上介大半甏头,舅婆一息息就卖落啦。”
  
  陈依琪心里的气还没出,又拿眼睛瞪了女儿:“你应该管住舅婆,怎么可以放她出来吃介大苦头?”
  
  这时,一位胖笃笃老年人带着一只大塑料桶过来了,母亲的声音早早就迎上去了:“老伯伯,晓得你今朝会来,搭你留好啦。”
  
  这位老伯伯先到甏头里舀了一勺酒酿,酌酌味道,脸上露出陶醉状,叫一声“崭”,“咕咚”一大口,痛快地全喝下了。接着,他说两甏头里剩下的酒酿,他全要了。
  
  母亲一边舀,还在一边夸着自家的酒酿:“依琪屋里酒酿,市面上货色没有办法好比,吃过才会晓得。你要是一个冬天吃下来,保你啥个毛病也不生!一看老伯伯身坯,就是富贵之人,不过,身体发福,特别要当心点血压高,要是你早点吃依琪屋里的酒酿,你就不会介胖。现在只要坚持吃,也就不会再胖啦,对高血压也有个预防。年纪大上去,忘记性也大,吃点酒酿好,不说可以活络筋骨,就说记性也肯定会好,不会再丢三忘四……”
  
  母亲年轻时有做过小生意,但政府说那是“投机倒把”行为,她从此就收手不敢造次。前些年她也想出来重操旧业,又被老头子拖了后腿,老头子硬说女儿大小也做过厂长,女婿也做过老板,做娘的要出门摆个小摊头,那象个啥腔调?面孔要摆哪里?就算旁人不笑话,女儿女婿心里会怎么想,还不心底里难过煞?母亲觉得父亲的话也有道理,便忍了。
  
  陈依琪还是第一次见母亲有这做生意的本事,她在一旁看傻了眼,半晌才想到要上去帮手,她将两甏头拧起,将剩下的酒酿都倒进了塑料桶里,一过秤,十五斤半。母亲说,半斤不算,收三十块整。那位老伯伯二话没讲,付了钱,离开时还不忘记回头问道:“老阿姐,几时再有?”
  
  “快格快格,你放心点吃,过四五天挑得来呀。”母亲热情地送他,“老伯伯,慢慢里走。现在天气冷,酒酿吃热的好,放几片姜,味道一样崭。空早头放几粒圆子当早饭,一整天身上热堂堂里。”
  
  老少三人收拾好摊子回家,陈依琪这才发现,那酒甏头上还都贴着张纸,看得她有点哭笑不得,那纸上是女儿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依琪家酒酿”。
  
  母亲在夸姗姗,说细爿爿头脑子活,上埭还是她叫要贴张纸头,让人家好记得牢这酒酿的出处,吃得好就会有回头客。母亲夸着姗姗,也不忘记要开导姗姗两句:“人家尝得多,买得少,也不好对人家态度凶,更不好在背后头骂人家。要记得顾客全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就算让人家说上几句不好听的,也是要陪上笑面孔。”
  
  姗姗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仍为她写的“依琪家酒酿”的字,脸上写满着自豪的神情。
  
  妈妈知道她又说了脏话,嗔了她一眼道:“毛丫头要象毛丫头,学得淑女点。”姗姗要讨好妈妈,硬从妈妈肩上抢过了空甏头挑着。
  
  陈依琪搀着母亲走在女儿担子后面,母亲一边走一边很诚恳地在对陈依琪说:“陈红啊,厂里去不落,就蹲屋里自家做,用不着到处去投五投六。别难为情摆小摊头,劳动吃饭,自食其力,一万年也不会错!别看这小本买卖,也一样养得活一家大门。”
  
  母亲边走边说:“你看人家卖雪里蕻菜,生意一直蛮稳定。从前头谁人家秋里不要腌个几甏头,现在呢,大家条件都好了,春三头里也不缺菜,时间又少,人也懒,都不肯犯手脚,没有人家再去腌啦。但雪里蕻菜炒个肉丝,烧个豆板汤,是人人欢喜的家常菜。你看那卖雪里蕻菜的乡下大姐,我注意她几介,她基本上天天要卖落一二甏头,少说点也好赚五十块。不过这生意我们不要去做,太缺德!从前头腌雪里蕻菜,至少要腌上一个冬天,现在呢,腌个二三天,盐水里滚滚,开水里煠煠,就拿出来卖啦,有点还要拌点色素,看上去碧绿生青。全部是在害人赚钞票。做酒酿和卖雪里蕻菜其实是一个道理,但酒酿一年四季好做,做出酒酿的时间又来得快,最最适合我们家现在的处境。酒酿生意看看小,其实赚头也蛮大,差不多就是一甏头好赚转一甏头,自古来生意人只作兴求三分利,哪里会有象现在可以翻番个赚头?”
  
  陈依琪好奇地问母亲:“姆妈,嘉凤爷也说你的酒酿做得好,是不是你有啥窍门?”
  
  母亲说道:“窍门当然有,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窍门。但关健的还不是窍门,是做人的良心。你看现在市面上卖的酒酿,只顾赚钞票,死人也不管!做米酒人家,滗干米酒剩下的酒糟,从前头只会畀猪吃,现在到好,放二片糖晶,冲点酒精,戗进酒酿里出来卖,你说会好吃吗?那还会有啥个营养?就算真用米做,米也是去寻越便宜越好。早籼、晚梗、杂交、糯米全部可以做出酒酿来,但好吃的只有纯糯米,要做好酒酿,还要看用啥个地方种出来个糯米,柔粘要适中。我告诉你,近段要江阴马镇的糯米,远点要苏北射阳的糯米,我们下乡蹲过的阜余乡,出的糯米做酿酒最崭!人家做酒酿,就算也会寻好糯米,但用酒药,全部只会图方便去买现成货。就是这点有大不同,从前在苏北没有地方好买酒药,我就用馊泡饭发酵,慢慢摸索下来,馊泡饭发酵得好,可以比过酒药,泡饭馊个程度,要馊泡饭吃入肚皮里,人也不会不适意。这里就有大讲究,过头了不好,不到也不好,要刚刚巧。那做出来的酒酿就会满屋三间香,要是一直酵下去,比老白酒还凶,吃最多就是不会敲头疼。做酒酿是最最简单的,要是赶得紧,还可以做点米酒买春节。等到明年七月七,我自家去采酒曲,做点人家做不出的好米酒出来,要是啥人吃上我做的米酒,我估计八成不会再去买现在市面上的米酒吃。一般家家户户自做自吃的,都会用真材实料,但拿出来卖钞票,里厢花头就茫啦。陈红啊,说到底,民以食为天,只要不昧良心,卖真材实料,做这吃的生意,就是在做万万年的生意。”
  
  街巷里的路灯亮了,家家户户的窗口也透出了光来。街路上的人稀了,来来去去的都加快了节奏,自行车铃声响得急,车子“嗖”地一声就从身边穿过去了,行人也走得快,三三二二从身边闪过往回赶,这已经是晚饭时间,一家老小都在家等着呢。
  
  陈依琪三代人却难得的安闲,边说话边慢慢往回走。回家的路不是很长,改变一个人命运的路,其实往往也不需要走很长。一个人命运的改变不是将来才有的,而是从决定去改变的那一刻起,改变就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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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1 18:20 | 显示全部楼层
22
  
  陈依琪连夜给小凤子打电话,小凤子听得激动,骑着自行车就赶来了陈依琪家。
  
  小凤子连声说,这么好的念头,怎么自己会没想到?陈依琪也说,要不是母亲,她也不会想起要来做酒酿。这酒酿乍一看不起眼,太便当,可细究起来,越想越有戏,这里面的文章,未必就做不大。浙江人做钮扣、拉链、松紧带,一样做出了大事业,卖遍了全世界。
  
  两姐妹商量着,还拿纸列出了工作清单。先盘算钱,肯借出钱来的人写出了十多个,预计筹集上二万元的本钱没有问题。甏头和缸要买多少,米要买多少,一次要蒸多少米,发酵的温度怎么保证,要添些什么家什,每一批什么时间里投料,怎么周转,一项项都有了个计划。陈依琪到底是做过生产经营厂长的人,几乎每个环节都在她心里装着,决定要去做一件事情,先成竹在胸了。
  
  母亲在一旁光焦急,穷唠叨。她担心女儿心思太大,酿米酒到是无所谓多少,但酒酿一次做得太多,要是不能及时卖出去就会坏,那样反而得不偿失。穷人无路可走,要从小生意做起。吴梁是个出生意人的地方,祖祖辈辈兴业发家的人不计其数,但他们都是靠一步步从小到大走过来的。老话说,财不入急门。想赚钱求得急反会遭穷。做小本生意格外要小心谨慎,心里再急,事情还得慢慢来。
  
  因为做酒酿、酿米酒不会和工友的生意挤在一条道上,陈依琪和小凤子心里就不担心卖。市里有工友开着的二百多家私人食品店,让他们代销,一铺出去就要几百甏头。现在,一是她们要考虑本钱,二是家里的地方小腾不转,所以就只能先每批选二十家来做代销点,再根据代销点大约的需求量来做,要是顺利的话,可以再考虑租大一点的房子做作坊,或直接就办个厂,再铺开所有的销售点。
  
  陈依琪敢一开始就要往大的方向做,而且她认为可行,就是因为有这二百来家熟悉的店可以利用,首先就有了销售的通路,这事就已经先成了一半。这是她起步唯一可用的资源,只要能整合利用好这一资源,她起步的起点,就可以比自己能力所及的高。做生意不能全凭古训,市场天天在变化,经营每天都在创新,再从一针一线做起,八辈子也休想在市场上能脱颖而出。
  
  营业执照、税务登记和卫生许可证,现在只要以下岗工人的名义出面去领,都比较容易。解决就业问题成了政府最最头疼的问题,国家和地方政府对下岗工人自谋出路有很多鼓励政策,税收在三年内还可以全免。所以,入市的门坎低了,本需要政府许可的事情政府也随意了,你领证不领证,全凭着政府官员的心情,只要没查你,无证经营也不是什么大过错,尽管它属于违法,尽管因此市场变得越来越混乱。
  
  办证照误不了事,但与小凤子两个人合伙,这规矩要先定好。陈依琪坚持一开始就要规定清楚两人的合作关系,越是好姐妹,就越是要将什么话都放在桌面上说明白。两人合作做事,最要紧的就是要先立好一个规矩,以后就按这规矩办,只要这样坚持,则任何时候,双方都不会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
  
  小凤子觉得这无所谓,依琪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她什么都不会计较。姐妹俩的事,在一个锅里吃饭,肉和汤水都在锅里,也不用去分得太清。
  
  陈依琪不管她的态度,叫了母亲在一起,作了一个约定:做大做小,都是她和小凤子两个老板,陈依琪控股,占五成一股份,小凤子占四成九,做盈做亏都按这比例分帐。母亲作为她们的第一个雇员,领一份工资,粗略算一下一个月能做的生意,工资就先定八百,以后根据经营情况再涨。陈依琪还认真的写了个协议书,相关的条款一一列明,内容简单却明确无误,一式两份,两人还像煞有介事地签了字。
  
  陈依琪认真得象是在开董事会,小凤子抓耳挠腮,乐得浑身不自在。这一辈子一定要自己做老板,是她下岗后最大的一个心愿,但她自知自己粗,跑个业务,搞个推销还可以,但做不好当家的。所以,她一直都将自己做老板的希望寄托在陈依琪身上。她了解陈依琪有这个能力,今天总算是如愿了。她不求发多大的财,有个正儿八经的事做,至少可以从此不再让别人在门缝里看自己。
  
  说干就干,一点也没迟疑。所有的事都按步就班,全照着计划在完成,一切都顺利得出乎意外。到了第一批酒酿好了的这一天,陈依琪和小凤子借了两轮三轮车,分头将做好的酒酿送去了工友的食品店,每个甏头上都贴着菱形的红纸,上面写着“依琪家酒酿”。
  
  第二批的蒸米又进了甏头,小凤子等不及,挨个打电话给食品店询问销售情况,工友们反馈的消息大都是“还看不出好销”。小凤子有点急,说着好话要他们帮着多推销推销。陈依琪比较沉得住气,劝小凤子尽管放心,销售肯定慢慢才会好。两人商量着剩这二天的空隙,还要分头出去,除了与工友们多笼络笼络感情,请他们多加宣传,也要再谈多几家工友食品店代销,以防出了新酒酿没去处。
  
  家里到处是酒甏头,那酒的香味特别招苍蝇。但母亲有办法,她用几十个透明的塑料袋,装满了自来水扎好口,在窗口和门前全挂满了一包包装水的袋。说来也怪,那些苍蝇居然真的就没一只飞进屋里来。陈依琪粉墙多下来的石灰,全被母亲洒到了墙沿壁旮旯,什么蟑螂八脚都休想进得了酒甏头的领地……母亲一套套的办法,简单实用,效果奇佳。
  
  因为家里放酒甏头拆掉了大床,陈依琪就决定住去小凤子家里,她家是八零式的横套,有两个房间。
  
  小凤子的儿子陈然,被小凤子逼着学画画、学书法、学拉二胡、学国际象棋、学跳国标舞、学跆拳道,最后文化课反而落下了。本想要为他请专职家教的,后来画画的老师主动兼了陈然文化课的家教。陈依琪知道陈然的画画老师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每天七点半都会准时到她家里为陈然补课。
  
  陈依琪到小凤子家里时,已经夜里十点了,家教还没走,仍在陪着陈然做作业。见了陈依琪,他变得表情不自然起来,急急地就向小凤子告辞着走了,陈然还在一边问:“叔叔今天不和我睡啦?”他挺尴尬地看了陈依琪一眼,说道:“明天我还有早课,要赶回学校。”
  
  小凤子的脸上也露出了窘惶,眼神也在躲躲闪闪。她安排好儿子去自己屋里睡了,便帮陈依琪倒了杯茶,走来沙发上坐。
  
  “后生家长得蛮登样,一脸善像。”陈依琪夸那小伙子家教。
  
  “人是蛮好,也不会眼高手低。”小凤子应道。
  
  陈依琪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再说话。陈依琪光笑不说话了,小凤子便变得紧张起来,说道:“依琪姐,你别瞎想,什么事也没有……”
  
  陈依琪探过头,笑嘻嘻地半真半假地轻声说道:“嘉凤,我可没说你有什么事,是不是你做贼心虚啦?
  
  “不是格,不是格……依琪姐,你等我慢慢告诉你。”小凤子越是急越不知道从何说起,哝哝唧唧了半天也没说明白事情,总算开始从头说起了,她又象倒翻的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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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1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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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cxycjmdy677199 于 2006-8-11 18: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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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2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cxycjmdy677199 于 2006-8-11 18:39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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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2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23
  
  去年夏天一个周未的中午,小凤子带着儿子从少年宫回家路过锡惠桥洞,见到一年轻人在桥洞下摆地摊画像,便拉着儿子驻足观看。那小年轻忙笑脸迎上来,热情地招揽起生意。小凤子解释说自己的儿子在少年宫也在学画画,一眼觉得地摊上摆的画,画得实在是好,只是观摩而已。那小年轻说,只要能帮他买碗面,他可以速画一张素描送她儿子,回去照着临摹,一定是物超所值。
  
  小凤子的心突然就象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她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心生起了同情。她二话没说,让陈然在画摊前等着,自己便快步跑去附近的小吃店,打包了一碗双份大排的盖浇面,急匆匆地返回。
  
  年轻人已经在帮陈然画素描,边画还边在对陈然讲解。小凤子让他停下来,赶紧吃饭。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五十元纸币揣到了小年轻手里,拉着陈然就走。
  
  年轻人一把拉住了她,还了那五十元钱,非常感激地说道:“大姐,谢谢你!你不买我的画,我不能收这钱。如果大姐想让我能安心地吃完这碗面,就麻烦你再等等,让我画完这张画。”
  
  小年轻诚恳的话让小凤子感觉十分惊奇,顿时就对他肃然起敬。在她的心目中,这画画的年轻人一下子就变得神圣起来。她忙拉儿子停下,让年轻人完成他的画。
  
  年轻人画画的当口,小凤子便和他聊起家常。小年轻说他来自苏北农村,正在吴梁上大学,他后悔学了美术,这艺术院校真的不是穷人可以进的,学习的费用高得出奇。虽然他在校学习很努力,年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但一等奖学金也就四千元,光学费就得化一万一千,不够的钱就全得靠他自己在暑假里卖画来筹集。假期里学校的宿舍不开放,宁愿都空着,也不肯让象他们这样的学生住,所以,他便只能露宿在桥洞了。
  
  小凤子这才注意到地摊铺的那张草席,那应该就是他晚上的床。小凤子也不多考虑,开口便问年轻人,愿不愿意当她儿子的画画老师,这样暑期里他可以在她家里住,不用在外面被蚊叮虫咬。
  
  年轻人感到了十分的意外,他停下了手里的活,打量了小凤子母子半天,这才低着头,声音象蚊虫在叫:“真的太难为你啦,要真能这样,那当然好啦!”
  
  小凤子听明白了他意思,便上前拿下他手里的画板,让他赶紧吃面。也不再征求他意见,就自己收拾起他的地摊来,那小年轻跟着她身后不知所措,又怕她搞烂了他的画。小凤子卷起他的草席,连声催着他:“你赶紧吃面啊!”
  
  就这样,这名叫倪骏康的美术学院学生,成了陈然的画画老师。一个暑期,他都吃住在小凤子家里,朝出晚归继续卖他的画,回来后每天都辅导着陈然画画。
  
  住了些日子,倪骏康与小凤子就象姐弟一样,有些话也就说得直来直去。
  
  倪骏康觉得小凤子望子成龙心太急,什么都想让儿子学,最后什么也学不好。家长多化了钱,最后的结果却适得其反。他劝小凤子不要让孩子做他不愿做也做不到的事,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有多殷切,孩子内心的郁闷和痛苦就会有多深。孩童年代,其实比学文化、学知识更重要的还是他们的身心健康,让他们快乐健康的成长比什么都重要。就如他小时候,父母笆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所以也就管不了他读书,但要是他生病肉痛,或者不开心,爸妈比谁都急。放任自流了他,一样成绩考了全学校第一。
  
  小凤子听信了倪骏康的话,同时也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便将逼迫陈然业余时间参加的很多门课外培训削减了大半。陈然的文化课,倪骏康自告奋勇地揽下了,从此他就成了陈然专职的家庭教师。小凤子觉得倪骏康很有水平,便将培养儿子成才的希望都寄托给了倪骏康,她自己便成了他俩的保姆,关心照顾着他们的生活。
  
  暑假结束了,倪骏康还是没能凑够缴学费的钱,小凤子去父母那里拿了二千六百块给他,说道,“我们家祖宗三代都没出过一个大学生,你在我家住,这就算是我们家的大学生了。”倪骏康打了张借条,被小凤子当场就撕了。
  
  要开学了,倪骏康突然就变得心事重重,象是得了忧郁症似的,整天在无缘无故地烦恼。小凤子奇怪他,学费都齐了,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倪骏康说他真的不想回到学校那环境,别人放假久了,都盼望着快开学,同学们又可以相聚,在一起开心。但他在学校里很孤独,也许就因为他来自于苏北农村,每月里没有几百上千元的零化钱。这学校里的学生现在好象都不时兴比学习成绩,消费和穿戴才是大家最热衷于的追求。他就不明白,很多城市家庭里的学生,其实家境未必就比他好多少,那化起钱来却象是关不住龙头的自来水。没完没了的生日派的,三天两头AA制聚餐,还打着的士下酒巴、喝咖啡、去蹦迪,别说他没钱玩,就算家有金山银海也横不下这心。于是,女生们私底下便给了他个“守财奴”的绰号,还伴随着城市里穿着睡衣的少奶奶遛狗时看乡下人才有的不屑眼神。
  
  小凤子说,你读你的书,去在意人家的态度干么?学生还不就是为读书?学生就是要读书好,那才是真正的好。
  
  倪骏康也许真的是害怕同学们的揶揄,也许是难舍这暑期里在小凤子家里所感受到的家的温暖,也许是心里还有着别的意念,那几天,他心不在焉,整天失魂落魄,忧郁寡欢,看小凤子的眼神,也象是做了贼似的东躲西藏。
  
  小凤子嗤之以鼻,骂他道:生活在蜜罐子里,躲进了象牙塔,还愁闷个屁!
  
  倪骏康说,在大学里读书,其实就是混,浪费了父母的钱不算,也荒芜了自己的青春。原本以为上大学,是进入了神圣的知识殿堂,可以明事理、通人伦。三年过后才发现,理想和现实总是隔堵墙,因为你推不翻那堵墙,而又脱离不了现实,所以你只能被迫着放弃理想。于是,纯真本质开始动摇,传统品德没有了号召,独立精神失去了方向,是非观念也变得越来越模糊。这一年年拿学分考级,其实都是在骗自己,感觉超级挫败,特迷惘。沉沦在时间里,空等着自己发育得不能再发育,尝试着各种无聊得不能再无聊。学会了懒惰,通宵,翻墙,旷课,撒谎,作弊,麻将,泡妞,世故……学会了堕落,学会了郁闷,学会了自卑。最痛苦的是,还学会了冷漠和麻木!父母省吃俭用,供孩子上大学,为的是想改变他们的命运,有一个比父辈们更好的未来,可这纯洁的梦工厂,好象反成了天之骄子的大染缸?
  
  小凤子骂道,真是全他妈比黑!我逼着儿子高中前就是脱掉三层皮,也要挤进大学的门。怎么听起来,现在读大学到成了件恐怖的事?但为了有张文凭,你还得必须混下去,要是没文凭,到了社会上,那就肯定没得你混了。
  
  倪骏康搬去学校住的那天,小凤子一个没注意,突然被他抱住强吻了嘴。小凤子挣扎着身子,尥出手来就打了他一巴掌,大声吼道:“我是你姐!”
  
  倪骏康哭了,他躲闪的目光里,是惭愧,是懊悔,也是胆怯。紧张害怕的他,象个做错了事面对父母训斥的孩子。
  
  原本愤怒的小凤子一下子心就软了,她后悔自己的这一巴掌打得太过份,她心里开始念叨着千万别让这一巴掌毁掉一个有才气的年轻人。他从农村来,他的爸妈能送他进大学该有多不容易啊?她记不起自己当时是用什么表情看他的,见他一哭,她自己也慌了,她便主动上前轻轻地抱住他,动情地轻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吼声:“我是你姐……”
  
  这以后,倪骏康没感觉到自己难堪,反而突然就变得开朗了。他将小凤子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有时晚了便不回学校住,与陈然挤一床。
  
  当倪骏康知道小凤子要做酒酿生意,也便跟着关心起酒酿来,还恶补了经营管理一课。他说这酒酿可以做得,他来自于农村他明白:在中国,农产品的深加工,永远都会有前途。他说起市场需求、消费心理、营销策略的理论来一套套的,听得小凤子如入云里雾里。但因为他开始融入了这个家庭,与她儿子处得就象兄弟似的,小凤子心里就高兴。倪骏康帮陈然补课也更用心了,现在陈然的功课门门都是班级里的前三名。
  
  小凤子对陈依琪说着说着,就流露出了自己的苦恼。她感觉倪骏康在追她,但她非常明确地对他说了,这不会有结果。现在的年轻人,一看见女人的胸脯就会说产生了爱情;可如今的中年人,心中燃烧着烈焰也只会先顾着生活。
  
  倪骏康说等他大学毕业后有了工作,一定会向她求婚。小凤子让他别费这个心,还是专心读书要紧。她怎么看他,都不象个可以做她老公的人。可他偏偏又说现在正时兴姐弟恋,女大个二三十岁的都有。但小凤子却并不想二婚头还要寻个小伙子,这对小伙子太不公平。再说,她也没兴趣抱个儿子一样小的人睏一床,不想再多个儿子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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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3 18:18 | 显示全部楼层
24
  
  陈依琪听得大笑起来,她对小凤子说道:“要是两人真相爱,年龄不是障碍。但日长世久过日脚,老妻少夫问题多,毕竟男女有生理和心理的局限。既然他撞上门来了,那就走着看吧。年轻人好冲动,时间一长,他就感得自己幼稚了,跑得会比兔子还快。你是过来人,还是平常心点,千万别先陷进去,动了真感情,到时候又受不了打击。”
  
  小凤子心里有点烦,说道:“我已经不是动不动就会心血来潮的年龄。你放心,我心里有脉数。什么事都可以随意,唯有这事随意不得!倪骏康还算好,除了有时说些闲话我不爱听,他总算还非常尊重我。我也一再对自家敲木鱼,只当是多他个弟弟。”
  
  小凤子不再提倪骏康的事,陈依琪也不再问了,但在陈依琪的心里,对倪骏康这后生家已经有了几分好感。
  
  两人洗完澡上床睡了,小凤子又提起了市食品厂的朱弘友,她挺神秘地对陈依琪说道:“朱弘友那头猪开始贪嘴了,汤绮雯已经吊足了他味口,好象已经搞得他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了。”
  
  陈依琪说:“这可能,这家伙银样蜡枪头,但特别色,见了有点姿色的女人,自己就会象屎头苍蝇盯上来。他来了市食品厂,糟蹋过不少人。不光是侵犯过我,厂里有好多忠厚女工,都被他占过便宜。只要让他得手,青菜老卜就不会当小菜,那些女工和我一样,没一个想将事情闹大,最后都吃了哑巴亏。我想汤绮雯到头来,肯定也是一样结果。”
  
  小风子说:“不会的,汤绮雯来事,她套男人,一套一个准呃。朱弘友现在更得势了,那温州老板接厂以后,根本就离不开他,这本地的关系,没有朱弘友就白相不转。这次朱弘友帮温州人搞到一笔贷款,是拿工厂抵押的,说有二千万,温州老板给了他五十万的好处,朱弘友更财大气粗了。”
  
  陈依琪已经知道市食品厂复工以后,朱弘友做了经营厂长,还召回了一些师傅做季节工,原本早已闲置的车间,又都一个个恢复了生产,什么产品都在上,重复走市食品厂鼎盛期的老路,朱弘友是想做成大而全的食品企业。
  
  陈依琪说:“朱弘友有了钱,眼睛里就更不会瞧得起女人。你不要相信汤绮雯的本事,男人得不到的女人,全部是圣女,一旦上了床,就会被当成婊子。再说,象汤绮雯这岁数的女人,还不会象现在出道的爿爿头,性格比较独立。依我看,搞得不好,汤绮雯说不定反会成了朱弘友的死党。嘉凤,你现在掺和在里厢,要留个心眼。不要羊肉吃不着,一身羊骚气。对付朱弘友,不是你这样的做法。不能急,要有点耐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越王勾践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卧薪尝胆,最终才成霸主。”
  
  陈依琪劝着小凤子,此时她的目光里流露出的不再有怯懦。小凤子听着,没有再争论。反正不误自己做事,对付朱弘友,不能就这样结束,汤绮雯的事还得一步步走下去,这是她能想得出来的,也是她能做得到的最好办法。不制制朱弘友,她总觉得如芒在背,睡不好觉。
  
  其实陈依琪心里,何尝不是这感觉。但她现在非常清楚,要与朱弘友去斗,她们根本就不具备朱弘友已有的实力,所有的歪门斜道都走不通,只有日后在市场上去和他争输赢。也只有在市场上竞争,她们才会有胜算。到了开放的市场,权力就会失效,唯有消费者才是最后真正的主宰。
  
  陈依琪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心里一天也不会忘记,她和朱弘友的事情还远没完。从她看完告示知道自己下岗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被欺骗了,被玩弄了!朱弘友欺骗和玩弄的不光是她,其实还有全厂的工人。只是她还被利用了,原本她以为自已所做的,是自己所钟爱的工作,都是为了工厂和自己的前途,现在看来,工人们怀疑她和朱弘友穿一条裤子,也不能说是怀疑错了,自己确实是在不知不觉中为朱弘友达到私人的目的做了回帮凶。
  
  陈依琪一直相信自己能够有所作为,但在从前,她将这种作为的梦想都依赖了工厂,总觉得自己是工厂的人,个人所有的作为,都不能离开集体。她和小凤子窃地里经常谈论,要是有机会让她承包工厂做了当家人,这工厂就要如何如何做。那份畅想,那份激动,常常说得小凤子坚信不疑,对自己寄予了更大的期望。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多少都有点权力的欲望,因为谁都曾经尝试过权力的滋味或见识过权力的作为。
  
  现在再想来,陈依琪觉得自己很好笑。在一家国营工厂里,无论她如何表现,无论她有多大的能力,也无论她肯为集体作出多大的自我牺牲,其实都不会给她有独档一面、出人头地的机会。一元化的领导注定了局外人永远都是局外人,你进不了权力层。当官的全靠世袭,即便是烂狗病猫,只要有裙带的关系一样可以当家,但决不会放一个出身于草根的女人来做主。陈依琪曾经恨过自己因为是个女人,才没有了掌控工厂的机会。所以,她开始说服自己做个贤内助,走到男人的身后,做成功男人身后的那个女人,帮助那些有能力的男人成就大业,也成就自己。无论是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对工厂的朱弘友,她都全力以赴地支持他们的决定,努力在他们决定后的范围内,让事情能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她的努力事倍功半,永远都得不偿失。她是在无形中给自己的脖子上拴了根绳,绳子的另一端攥在男人的手上,她反成了男人的玩物。
  
  这天晚上,陈依琪睡在小凤子家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眠,。小凤子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发现她仍睁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怎吗,没睡?”梦梦铳铳的小凤子爬起身,一手揉着蒙蒙腾腾的眼晴。
  
  “你席梦思的床软,我睏不了。”陈依琪考虑到小凤子家里有个家教老师,心里已经想好了今天要住回家,所以先说好个理由。
  
  “不是吧?彭立国老是不在你身边,是不是想他啦?”小凤子已经醒豁,眼睛里也放光了,她嬉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
  
  “有时是会想他,现在不会。”陈依琪怡然地笑着,微微地歪过头来,很动情地对小凤子说道:“我在想酒酿。你还记得,从前头饮食店里的阿姨,经常会推着小推车叫卖酒酿。小推车一到,满弄堂飘香,可以醉落一条巷。家家户户都敞开门,大人老小纷纷拿着碗追出来,勜牢小推车。那阿姨秤过空碗盛酒酿,一碗碗秤,秤头高高还总要饶三饶,你要端走,她还要用勺子再添上些酒汁。老小们早已被那香味熏得口水嗒嗒滴,大人刚端过碗来,老小就会急不可耐用手抢着挖点吃,就算大人会骂二声,也是骂得笑嘻嘻,乐哈哈里,边骂边自己也忍不住要先尝尝。碗还没到屋里厢,酒酿已经空了,只看见老小拿得只空碗还在舔,那神情是恨不得要啃下一块碗爿爿。只要酒酿一出现,小弄小巷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那场景真的是好和谐,好温馨……那日子虽穷,但所有的人都那么善良,那么知足。现在多了有钱有势的人,但他们也都是自小吃酒酿长大的,不晓得他们还能不能再记得那酒酿的味道……”
  
  小凤子说道:那酒酿的味道没有变,但人都已经变了。
  
  小凤子要起床帮儿子准备早点,她为陈依琪也做了碗鸡蛋面,再进屋去看陈依琪时,陈依琪已经甜睡着。小凤子凝视了陈依琪很久,突然就为她眼睛湿润了。一个面对多灾多难的女人,她迷失过,她怨恨过,她彷徨过,但她不肯倒下,不肯沦落,不肯屈服,她带着一份坚持,也带着一份坚强,艰难地活着,当自己是个人在艰难地活着!在中国,那些有权势和富裕起来的人,其实没有一人不是从穷人过来的,但他们一旦拥有了权势和财富,便不再读懂穷人,他们只看到穷人的穷,却永远都看不到穷人也是人!
  
  送儿子上学赶回来时,陈依琪已经起床,她正照着镜子化着妆,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认认真真照着镜子,好好化过妆了,这一化妆浑然象是换了个人,显得十分的年轻靓丽。陈依琪回头来问小凤子:“好看吗?”
  
  小凤子有点傻眼了,半晌才说:“你真的是个美人坯子!”
  
  陈依琪发出了抑制不住的“扑哧”一笑,有些腼腆,但更多流露的是内心的轻松和自信。她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其实,做女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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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4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25
  
  第二批新酒酿很快又铺了出去。第一批的酒酿好象销售得并不是很理想,但食品店工友反馈的消息已经变成了“有回头客,客人反应还不错”。
  
  陈依琪要的就是这效果,心里变得越发的坦然自若。她感觉到了好运的脚步正在一步步地走来,这是她久已忘却的感觉,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感觉。
  
  陈依琪让小凤子继续跑市场,而她要忙着赶去做一些重要的事。
  
  陈依琪联系了一家学校的化验室,取了些酒酿样品,对自家酒酿的卫生和理化指标做了个测定,取得了第一手数据。她又赶去了市质量技术监督局,买回了关于酒类制品的全部技术标准,参照着连夜写出了“依琪家酒酿技术标准”。当她再次取样送检时,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的人都在称奇,个体户小作坊做产品自定技术标准的,这在吴梁市还是第一家,而这份技术标准,也便成了吴梁市有史以来第一份酒酿产品的企业标准。
  
  陈依琪又去了工商局,她想要以私人的名义注册“依琪家”商标,再小的产品敢标上自己的名字,这不仅是种招牌,也是份自信,更是份责任。但工商局以自然人不能注册商标为由,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决定等等,她不想以小作坊的名义来申请,在她的计划里,这酒酿小作坊只是个过渡,一定是要换上正经工厂执照的,省得到时又要办变更。她想要自己拥有一家工厂的梦想,从来就没放弃过。
  
  陈依琪对市食品厂的复工十分警觉,这让她拥有一家工厂的梦想多了份清醒,也多了一份压力。她不无顾虑地交待小凤子:“现在市食品厂恢复了从前的产品,这对工友们食品店的生意一定会有影响。我们和他们联系时,也要和他们好好说说,别家家都只做糕点卖,可做的食品产品多着呢,大家要追求些差异化,做出自家的特色。也别总是做散装卖,还是要敢投本钱,搞些漂亮的包装。市食品厂的优势在销售的网络,在品牌,在包装,如果大家要想在市食品厂的夹缝里生存,光靠一个价格优势,迟早会被挤垮的,现在人的消费,和以前大不同了,价格早就不是唯一的决定困素。”
  
  小凤子也觉得是,说道:“现在的消费者都怪,你说他笨吧,又精到死,你说他精吧,又笨到死。那食品厂出来的‘开口笑’,死蹩蹩里,外头有了只漂亮包装,卖得照样好。私人店里做的‘开口笑’,真正是粒粒松脆可口,就是秤的人少。私人店他们也想要包装,但弄来弄去只会用个塑料袋。这次市食品厂新出来的一整套包装真的漂亮,也蛮骗人的,本来‘金刚肚脐’,我们一斤一袋卖六元,现在他们搞了个八粒一盒卖三元,一斤要装十几盒,等于一斤卖了几十块,这个利润吓死人!还怪啦,市面上买的人不少反多,还说是有档次呃,我算服贴啦。”
  
  “这就是市场。用理性的眼光看,商家都会无条件地顺应消费者的意志,从中发现和诱导消费者的错误。要是消费者不犯错误,商家又怎么能赚钱?”陈依琪也在感慨。
  
  在做酒酿之前,陈依琪心里就已经在惦记工友们的食品店了。她知道,如果她有资本,她可以做件非常大的事情,那不仅可以帮上工友,更主要的是,她能通过做这一件事,一下子就为自己开拓出一番事业的天来。与市食品厂竞争,与朱弘友竞争,最终体现的将是市场的竞争,谁掌握了市场通路,谁就能接近消费者,谁就能抢占到财富致高点。
  
  很多在生意场上成功的人,不再是靠滚雪球的积累,而是抓住了机会在跳跃式的发展。市场上永远都不会缺少机会,其实只缺少发现机会的眼睛。就象工友们的食品店,遍布了全市的各个区域,大家的风格和做法几乎都差不多,又是彼此都熟悉,如果有办法能出面来组织,将这二百多家店形成连锁,那实力和规模就会一下子放大,从各自为战到联手竞争,小舢板变成了大航母,大家就能同时具备抵御市场风浪的能力。以前大家在厂里蜂扇蚁聚,没人能左右自己的命运。现在面对的是自由竞争的市场,命运就掌握在自已的手中,输赢全凭自己的造化。
  
  但眼前,陈依琪只能自家一个人想着,私下谋划着,甚至她不想现在就说,对小凤子也不好多说,这毕竟是光想没做的事情,怕泄漏了自己的念头。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她喜欢去想,只要有了可能,想好了就会去做,不必要多说。有人都以为女人梦想多,习惯在梦想的天空中起舞,喜欢在梦想中寻得真实的满足。可陈依琪不一样,她比别的漂亮女人有一点不同,她多了一份要将梦想去变成现实的野心。男人们的野心十有八九都会放在嘴上,而女人的野心往往都会深埋心底。
  
  现在对陈依琪来说,最要紧的是,铺出去的酒酿最好能有自己预想的效果,即便有些意外,意外也不能太大,她计划里的对策,应付不了大意外。尽管她嘴上满是信心,但她心里其实比小凤子还紧张,她不想出手就输,她实在是输不起。她全指望着这酒酿能为她带来机会,能让她早点彻底改变,能让她的母亲和女儿过上体面的生活,她好心里没有愧疚,没有后顾之忧,从此也能轻轻松松生活。她知道自己并不高尚,但她相信,能改变自己的贫困生活,就是对国家和社会最大的贡献。
  
  第三批的熟米又下了甏头,这次是母亲沉不住气了,光有送出去的,没有空甏头回来,生意到底怎样?有没有人在买?这么多甏头的酒酿在外面,要是没卖,再过些日子都会坏,那是要赔死人的。
  
  母亲已经在作最坏打算,要是酒酿卖不动,就要全部拉转来,干脆都将酒酿酿成米酒卖春节,那样也不会造成损失。
  
  要是酒酿继续发酵做米酒,女儿担心做出来的米酒品质不能保证,会砸了自家的牌子,日后就没法再做米酒生意。那也还有办法,可以拿酒酿来做化妆品卖,那样卖出去的价钱也可以适当高点。只要将酒酿滤去水份,捣成糊状,加入点蜂密拌匀,就是最上等的面膜,我们的酒酿不会加糖,那滤出的水又可以当爽肤水。每天抽闲涂在脸上,眯上一刻钟,比用什么面膜都好。坚持下去,皮肤就会变得又细又白,而且还没有一点点的副作用。
  
  听老人说,从前头上海滩上有个大名星叫钟红玉,人长得雪白粉嫩,她做广告的化妆品,在沪宁线上卖到疯,后来上海的《时报》说,钟红玉广告的化妆品,她自家从来就没有真正用过,她在家里只用酒酿做的面膜敷面。从前头的报纸可不比现在的报纸,整天会瞎七搭八。真正保养得好的女人,常常用的就是土办法,只不过是肯化点功夫罢了。因为从老法头大人家闺房里传出来的那些美容土办法,也是一代代继承下来的,经过了漫长的历史检验,效果都好得出奇,绝对不会输畀那些包装得花哩花哨又贵得要死的化妆品。
  
  母亲一再在和女儿唠叨,陈依琪一边听着,一边和母亲解释,做产品出来容易,关健还是要考虑如何卖的。她劝老人家放宽心,现在酒酿铺在市场上,一切都蛮正常。
  
  母亲悄悄地让姗姗陪着她一起,要亲自去食品店看看。母亲跑了好几家,见到家家只剩下甏头底了,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许多。她每只甏头里的酒酿都尝遍了,还都鲜洁着,也就放下了心。每经过一家,她都不忘记反复交待店家,酒酿要如何如何保存才会放得时间长,保持好鲜洁。
  
  果然,要货的电话如约而至。几乎是在同一天里,第一批代销点有七成人家打来了要送货的电话,陈依琪家自装了电话以后,还是第一次响起那么多的电话铃声,比过去来讨债的电话要多得多,从早到晚一直没停,而第三批酒酿也不早不迟刚好供应上。
  
  母亲守电话,陈依琪和小凤子又开始分头出去送货。两人踩着三轮车行驶在大街小巷,酒香飘满了一路,她们的嘴角盛满了笑意。沿途那黑瓦白墙,小桥流水,古树新花仿佛也都伴着她们一起醉了,处处都充满着如诗一般的梦境。即便也感到吃力,却少有的痛快,每一脚踩下去,都觉得是在做一件天下最有骨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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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4 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灌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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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4 21:35 | 显示全部楼层
xue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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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4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做人要厚道!!!
看了就顶!!
凭心而论,写得真的不错,楼主要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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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5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行游:
你只是路过,就能发现是灌水贴?你真能耐!
不尊重别人的劳动,别人就不会尊重你的人格!
朋友,别四处游荡了,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好!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可以自便!
我清静着,感觉很好!
  
股海指南针:互相学习。

二傻:谢谢,在孤独的坚持中我自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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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5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26
  
  忙完一整天,居然没人觉得累,陈依琪的家充满了少有的欢乐。
  
  家里腾空了点地方,四个老少女性挤着八仙桌,着实奢侈了一回:大鱼大肉,小炒小爆,母亲亲自下厨,专门做了道酒酿清蒸鸭。摆了一大桌子的菜,满屋子溢香。吃自家的酒酿,庆祝旗开得胜。
  
  小凤子抹着嘴,连声夸着“酒酿好吃,好吃,真的是好吃”。
  
  她馋那酒酿清蒸鸭,热腾腾的香气拍鼻,极度的诱惑着她,几次伸出筷子又几次缩手,忍不住还是想吃。
  
  这是母亲的拿手好菜。她下午早早去买了活鸭,让人宰杀去毛,赶着回来自己洗净,放入精盐、八角、花椒粉、姜片、陈皮丝、香叶、酒酿等腌泡了半小时,然后去掉作料,将鸭胸片在盛了一半酒酿的碗中码好,上面又放上了葱姜丝、海米,上笼屉中火蒸了半小时,端出来就是碗汤清醇香,不油不腻,咸中透甜,味鲜适口的酒酿清蒸鸭,鸭子原有很重的膻味早已荡然无存。
  
  母亲对小凤子说,放心吃吧,我还放了些扁尖,吃光了油,看看肥却不会再油腻。小凤子说,我是怕胖。工友们都说,难怪依琪家的人个个生得苗条,原来家里做得这一手好酒酿。小凤子现在也做这酒酿了,肯定不用再担心减不了肥。看我这块头,要是再贪嘴,我怕人家说是我们的酒酿减肥没效果。
  
  母亲说道,这酒酿清蒸鸭到是一道非常好的减肥菜。酒酿不是药,只是吃了不会胖,你们别和人家吹得神乎其神的。要减肥,除了少吃多动,哪里去找灵丹妙药?
  
  小凤子煞有其事的说道:阿婆,真能减肥的,她们试了,灵!一个月减掉十多斤啦!不过,今天打死我也不说减肥。她说着,筷子已经夹起了一大块的鸭肉塞进了嘴里,吃得眯起着眼睛,一脸陶醉。
  
  陈依琪看着她的神情笑了,嘉凤想瘦,改天让我姆妈帮你做个七日瘦身汤,再加吃我们的酒酿,减掉你个十几斤肉,估计不会有问题。小凤子精神一震,立马就要那七日瘦身汤。陈依琪说,今天你就先放开肚皮好好吃,等空空再让我姆妈来帮你减。
  
  姗姗在一旁傻笑,她感觉家里象是在过年,妈妈庆功,她同样有一份成就感。这些日子,她也没闲着,菜场上的那些主顾,舅婆说不能失信人家,但舅婆又不能离开家,姗姗便自告奋勇地揽下了这活,妈妈没反对,于是,她一放学便挑着两只酒酿甏头去了菜场。
  
  但她也没少闯祸,市场管理员要收她十块钱的市场管理费,她愣是不肯给。最后人家买了她的酒酿,少付了五块钱。她不答应了,追着人家到了市场办,硬是当着市场办领导的面讨回了钱。第二天她的酒酿甏头就被扣了,要不是妈妈出面,还送了人家两条南京烟,那酒酿甏头根本就休想再拿回来。妈妈让她在酒酿甏头旁贴了张告示,告知人家几时憩业,去哪里可以买到“依琪家酒酿”,连续三天后,妈妈便不再放她去卖酒酿了。在家里,姗姗帮舅婆干活是最勤快的,舅婆说姗姗顶得上一个强劳力。
  
  陈依琪要女儿别误了做作业,家里的活也不让她白做。陈依琪征询小凤子意见,每月给姗姗发个二百元,算她勤工俭学。小凤子说二百太少,给五百。最后,陈依琪拍板,每月三百,全归她自已,决不收回。
  
  姗姗激动得举起双手大喊口号:“妈妈万岁!梁姨万岁!”
  
  吃饭当口,陈依琪说,全厂干部职工包括编外临时工都到齐了,现在就开个职工大会,布置下一阶段工作。说完,她自己先失声大笑了起来。大笑过后,她在心里坚信着,一定会有这一天,她在一个几十人、几百人、甚至几千人的职工大会上作这样的宣布。
  
  一阵欢笑过后,陈依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春节快到了,春节前肯定会出现一次酒酿集中消费的现象,所以现在就必须准备好,免得到时有人要却没货卖。但凭现在的供销量,再热销也做不起多大的生意,如果光顾着赚蝇头小利,一个春节就是累死,也赚不了几个钱。所以,她决定要借春节有个市场热销的机会,正儿八经的办起一家食品厂来。两手空空办厂,如果没有一点让人信服的由头,那一定是寸步难行,什么厂也难办。但现在自己在市场上有着热销的产品,那办厂的情形就可以大不一样了。
  
  酒酿产品,在陈依琪心里,只是她创办工厂的基础,也是未来工厂走向市场的一座桥梁,更是她梦想和现实的临界点,她的事业和她的野心,从此便有了实现的起点。
  
  陈依琪将现有的业务全部交给小凤子负责,交待再雇上二个能自己带三轮车来的送货工,专门负责送货。从明天起,她决定自己要开始去实施拥有一家工厂的梦想。
  
  陈依琪说完,大家都同意,在家里做酒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大家显然是误解了陈依琪的想法,陈依琪说的是要办工厂,而大家都以为是开工场,就是大一点地方的作坊,类似于前店后坊的作坊。现在只要有人说要办食品厂,大多都是指这作坊,食品厂没人规定大小,能大也能小,大的有上万人的工厂,小的也就是小夫妻拍档,大家都叫食品厂。
  
  对新工场的期待,激起了大家更大的兴奋,大家吃着,喝着,说着,笑着,一个个喜形于色,脸红如霞。母亲也没忘记舀上一碗酒酿,放到老头子的骨灰盒前:多亏老头子托梦,才开始有了今天。她心里也在默默为女儿祈祷,让老头子保佑她顺顺当当做成她自己想做的事。
  
  陈依琪自己心里非常清楚想做什么。她已经发现了一个地方,心里就开始计划起办厂的方案来。
  
  在布行弄的街道纸箱厂,已经停产二年多了,去年有人租那里做过豆浆供应超市,但因为豆浆用了鸡饲料的黄豆,质量出了问题,吃拉了不少人的肚子,被罚停业整顿。要让老板改用优质黄豆做豆浆,那他生产的产品进入超市就没有了竞争优势,所以,停业后老板就干脆没再做了,厂房就一直空着。
  
  纸箱厂旁是古运河,出门不远上坡就是莲蓉桥,交通四通八达。厂区内有两个足足一千平方的大车间,户外有两个蓝球场大的地方,还有一排办公室平房,水电气都齐全。陈依琪一看到地方,心里就有了规划,这里用来做家食品工厂最好不过了,她想给街道一点股份,或许那厂房的租金就可以不用现在出钱。
  
  陈依琪带着一壶酒酿去找了居会里的张伯伯。张伯伯原是她们家的邻居,对陈依琪知根知底。陈依琪怕自个儿去街道,人家根本就不搭理她,或来个公事公办,朝南面孔对她,那什么事也办不成。而找居委会的老主任去,也好当个敲门砖。
  
  陈依琪向张伯伯介绍了自己家里的情况,特别强调自已不想守在家里等政府救济,想自谋个生路,现在恰巧自己从前的老师无锡轻工学院的一位老教授,有一套做酒酿的新工艺、新技术,让她出面办家食品厂,慢慢来发展。她介绍了自己办厂的想法,她的理想不光是要自己脱贫解困,她还想要带动起社区里无业的人一起谋生,一起致富。陈依琪到底是做过国营工厂的干部,比较懂得党的境界,也懂得使用党的语言。
  
  张伯伯是老党员,属于铁杆子忠诚于党的老同志,是个热心人,在地区上威望很高。他相信陈依琪所说的话,立马就带上她,直接就去找街道办主任。
  
  街道办主任特别重视陈依琪要带领社区里无业人员一起谋生,一起致富的承诺,欣赏她说话的诚恳。解决无业人员就业,本来就是街道要做的主要工作,现在陈依琪自告奋勇地肯出来挑头,街道办主任求之不得,那纸箱厂空着也是空着,有人要在地区上办厂,没有不支持的道理。再经张伯伯一宣传,一撮合,这事没费什么周折就成了。
  
  街道里不要她的股份,租金一年二十四万一分也不能少,街道可以免收她第一年的租金。但必须要安排上街道里的二十个无业人员上岗工作,帐按一个人一个月一千元算,少用一人一年就缴一万二。这样的话,租金可以满一年才算。合同五年一定,满了五年,条件再商量。
  
  这条件显然对陈依琪很有利。原本街道要求陈依琪先押十万元保证金的,张伯伯说下岗工人创业不容易,他拍着胸脯保证,要是陈依琪到时不履行合同,全由他负责。街道主任给足了张伯伯面子,只让他在双方的协议上签个名字,当个中保,这厂房的事就算办成了。
  
  陈依琪向街道要了份无业人员的名单,让街道通知他们下午就来面试。她当场挑选了其中的五人,让他们下午就留下来,整理工厂,参加大扫除,其他十五人等工厂开业再分批通知上班,她指定了一个负责的,交待完大家要完成的事,自己便又出去忙了。
  
  当她走出厂门,回头再看一眼工厂时,她咬咬牙,一副要豁出去拚死的神情。过去什么事都求稳,这次说什么也要逼自己走回硬丝,她不再让自己去想,出了问题将会产生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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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6 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27
  
  小凤子去布行弄看工厂,一下子傻了眼,象是乡下媳妇错走进了豪门深宅。做做酒酿怎么要这么大地方?一年二十四万?这要卖掉多少甏头酒酿?小凤子小心地问道:“依琪姐,这地方会不会太大?我们一年付得起二十四万?有这钱给人家,还用办厂?”
  
  陈依琪笑道,“如果不办厂,那我们一年二万四也付不起。既然是办厂,就不光图眼前,丝螺壳里做不出道场。要做好一家食品厂,最起码也要有这么大的地方才够。”
  
  小凤子压低声音再问:“依琪姐,是不是我们还想要生产其他产品?”
  
  陈依琪回答得很干脆:“我们现在不会和市食品厂同产品竞争,也不会和工友们在一个饭碗里抢吃饭。”
  
  小凤子捏了一把汗,象是刚贪嘴吃多了一碗酒酿,脸胀红了起来,表情显得很复杂,声音也变得有点颤抖:“琪姐,你晓得我,其实我是嘴上咣当,手上生僵,外看起来什么都不怕,其实我这么大身坯,生的也就是个麻雀子的胆。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想到一年要付人家二十四万,我就有点怕。等于每一天我们要付……”
  
  “每天是658元。嘉凤,你放心点,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们没有其他资源好利用,只是在市食品厂蹲过,行业内的一些道数比较熟悉,要是我们搞个小作坊,别人根本就不会放我们在眼里,事情反而难做。”陈依琪解释道。
  
  一天658元,差不多就是一个月的工资!小凤子伸了伸舌头,但很快就转过神来,心里虽不踏实,却又不得不狠了心,忙表态道:“反正我们两人的事情,你当家,就你做主!输赢我都认帐。要是放屁漏气,我们姐妹俩一道顶屎眼,我小凤子绝不闪开!”
  
  陈依琪信心十足:“嘉凤,我想好了,不会出纰漏!”
  
  小凤子显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没事,有你依琪姐在,我怕什么?从前市食品厂里上千号人,你都白相得转,这小厂算什么?不是吹的,你知道我当年跑业务,一个人也曾经卖了市食品厂三分之一的产品,我们现在这厂,比市食品厂小多了吧?”
  
  小凤子嘴上没说,心里直打鼓。光有地方大不能算是工厂,工厂还得要机器设备、流动资金,现在手头没有一笔钱,不知道依琪姐要怎么做?再说,摆个摊,搞个作坊没人会来管,但要正儿八经开了厂,上门要来管的祖宗就多啦。其它不说,食品厂又不是五金厂,破点脏点都无所谓。要是不能装修得比自家的厨房还干净,卫生防疫站也不会发你卫生许可证,那你就永远都开不了门。
  
  陈依琪知道小凤子心里想什么,坦然地笑着,象是在她的兜兜里还藏有着大笔的钱。她让小凤子别担心,自己已经一一都计划好了。
  
  小凤子看着陈依琪胸有成竹,突然就恨起了自己不仗义,今天怎么孬种啦?是不是真的会闯祸,那也得去闯了才知道!她忙拍胸表示:“依琪姐,就按你计划做,不管让我做什么,你尽管讲!这厂办成了,也算是这一辈子我们做成了件天大的事!”
  
  有了厂房租赁合同,陈依琪就可以办理工厂营业执照,街道主任跟区工商局的领导先打了个招呼,什么手续都简化,这工商执照二天就给办妥了。领执照的当天,她便在工商局申请办理商标注册,一查下来,“依琪家”商标可以注,她便委托注了。
  
  现在陈依琪可以冠冕堂皇地以“依琪食品厂”的名义对外谈生意,不管工厂是虚是实,是大是小,毕竟是个注册过的合法企业,她也毕竟是个名符其实的厂长,她的腰板直了,胆子自然也壮了。
  
  陈依琪计划中要找的第一个目标是包工头刘锡山。这是她比较了好几个人,权衡利弊以后才确定的。她不想满世界去撞运气,认准了对象才出手,一出手就必须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刘锡山是个本份厚道人,多少年一直在市食品厂里承包做泥水活,铺铺砌砌,修修补补全他揽了,厂里有好些活,都不是厂领导交待,只要是工厂有破漏损毁的地方,他就会带人去做。有时候做完后算不到钱,他也默不作声,下一埭再遇上,他仍会义无反顾。在外面他也接些小工程,他做的工程质量有口皆啤。
  
  在市食品厂时,刘老板平时最爱凑近陈依琪,但只敢在几步远的地方窃窥她苗条身材,过过眼瘾。只有他喝了酒,才会有事没事地上前套近乎,也会说几句流行的粗俗话,过过嘴瘾。但一旦酒醒,十有八九会悔青肠子,找着机会要赔不是。陈依琪对他总是显得不亲不疏,既要保证自己得到尊重,也从不伤害到他的自尊。
  
  陈依琪电话打给刘锡山商量,想请他的包工队帮她改造厂房。但工厂新开,租金和押金就要先付二十万,设备又要投资几十万,再加上要几十万的流动资金,所以这厂房改造的钱,就要等到满半年才能付他。
  
  陈依琪说话的声音细匀柔和,是那种典型的低呤浅唱的吴腔韵调,谁也不会怀疑她的话中会藏假。刘老板知道她是个很守信誉的女人,又不是做什么大工程,他也习惯被人欠了,一口就应承了下来。当天就派人去了布行弄的厂里,根据陈依琪的要求做了预算,也就五六万元的活。陈依琪没有和他讨价还价,只要求他们连夜加班,必须赶时间完成。
  
  陈依琪知道最难办的是设备。既然是工厂,就不能全靠手工,那样做不出标准质量的产品来。她不想为了省点投资就将工厂开得象工友的后作坊,家庭的用具都成了作坊的设备。工厂就应该是工厂,这起步的基础不能太低。
  
  纸箱厂内有现成的锅炉,可以省下一大笔投资,但蒸饭车、搅拌机、发酵池、不锈钢滤泵、工作台、铲车等设备都得重新添置,尤其是化验室的仪器更不能少,国内开一百家食品厂,可能会有九十九点九家都不会添置化验设备。但陈依琪知道,认定产品的品质好坏,不能光靠经验,还必须要尊重数据和图谱。根据她理想的要求,设备上少说也要化上十多万的投资。
  
  她不担心这笔钱,她有了产品,有了厂房,这设备就应该可以欠回来。她了解现在国内生产厂家的状况,这些年市场内需严重不足,任凭政府如何拉动,老百姓要顾小顾老,硬是不敢消费。她听丈夫彭立国说,有个从前与他一起做服装生意的人,单枪匹马去了南非,也许是实在不习惯夜宿比勒陀利亚市内公园的长凳,他换了个身份便坐海船回来了。因为他已经是南非华侨,国内有一厂家愣是敢欠给他五十个四十尺柜的牛仔裤,还帮他垫付了海运费。从此,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富翁。
  
  原先认识的那些和市食品厂有过业务往来的本市和附近城市的食品机械加工企业,陈依琪一家家都打电话联系了。但要是她现在不出钱,人家都不愿意将设备欠给她。在市食品厂,她算是将这些厂家都得罪光了。原先在厂里,设备稍有些问题,制造厂家就头痛,就她陈依琪麻烦事最多,不依不饶的,不搞到最好就是不肯放过人家。曾经有厂家的人私下埋汰她,好在她这位准老板娘没有被扶正,否则还不知道她会有多抠门。现在轮到她要求人家,人家也刚好可以拿她出出气:要设备有,带款提货,一分钱也不欠。
  
  陈依琪无奈,只得去找市场上的食品机械商店,看看能不能欠来自己要的设备。国营和集体的商店都没人愿意,现在全是由私人承包,不见兔子不撒鹰。要的设备都有,价钱也可以降到最低,但没有现钱,一个螺丝也别想拿走。
  
  最后,陈依琪找到一家广东顺德工厂开在吴梁的门市部,什么设备都齐,老板夸海口,就是全部重新加工也不用几天就可以保证交货。老板是一对小夫妻,看着陈依琪提供的清单和图纸有些心动,但也没爽快答应。
  
  陈依琪一见这名叫林镇才的老板看清单的表情,便觉得有戏。她硬是动员林老板去工厂转了一圈,厂里有一大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看看规模也不算太小。陈依琪又重复着说那几句话,这厂房的租金和押金化了几十万,这厂房改造又要化进去几十万,流动资金最少还要几十万。林老板想想这么大一摊子工厂,化上这点钱,也应该是要的。再看看陈依琪,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人很娴静,一身文秀之气,凭她这身体条件,肯定有当官的人会迷恋她,没当官的罩她才怪呢!怎么看她都不象是个要出来骗人的女人。
  
  陈依琪答应工厂里所有的设备用具全给林老板做,就是日后发展了,要添置再大的设备也全包给他。陈依琪说,别小看我现在厂小,我们要生产的产品,市场大得惊人,后一步要投产的米酒,定单都是由台湾公司直接下的。还没等我们赚到钱,你们生产设备的厂家一定是先一步赚了。林老板这才下定了决心,但还是只愿意欠三个月。
  
  人家愿意欠了,陈依琪又不肯了,要是只欠三个月就不敢欠了。这还钱也是要计划好的,现在答应,到时还不了,就不光是钱的问题了,那还得赔上信誉,也就是十来万块钱的事,这成本太高。林老板真的有困难,这事也就算了。
  
  陈依琪说起话来不慌不急,那神色就象是她身后还有很多种更好的选择排队在等着。
  
  林老板见她态度十分诚恳,说话又在理,一硬头皮就全满足了她,欠半年就半年。但双方要签订合同,去公证处办个公证。
  
  陈依琪说这是应该的,双方立即做协议,一起去公证处办手续。陈依琪以前办过公证,知道协议公证是件很简单的事,公证处收点费用,查验一下双方的营业执照,验正一下法人代表的签字,然后制上一页纸证明这回事,夹上协议一装订,这事就算完了。
  
  送走林老板,陈依琪莫名其妙就想一个人哭,那眼眶中转着的泪自顾自就往下落,长长的挂在脸上。她已经走在钢丝上,是在玩火,只要有丁点的闪失,那不仅是自焚,她还会给那些帮助她的善良而无辜的人带来灾难,那她就将成为一个骗子,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丑陋的女人。
  
  她仰首朝天,面对蓝天白云,叫了声“老天爷”,心里在说:我不想狡辩我没有恶意,你若要扬善惩恶,现世报应,全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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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6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江南隐士 于 2006-8-5 15:52 发表
高山之石: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高山之石独领风云。

天天好运气:
哈哈,偷闲了半月,飞了大半个中国,回深后台风刚过,心情特别的好。这半月,不知贤弟有没有也回避了一下?

门庭罗雀,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
你混得不错啊!!还周游全国啊!羡慕你!!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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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6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难怪好久没看到你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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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7 18:1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狩猎的狼 于 2006-8-16 18:34 发表
你混得不错啊!!还周游全国啊!羡慕你!!呵呵!


小弟好!一时混得不错没什么,我自我感觉,这三十年来,我很幸运始终混得都不错!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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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7 18:13 | 显示全部楼层
28
  
  陈依琪离实现自己有一家工厂的梦越来越近了。
  
  奔波了一阵子,现在就只差流动资金。这是陈依琪心里早早计划好的事,这流动资金的钱是板上钉钉,肯定会有的。她一开始就先决定了,要将自己住的房子抵押出去,大约可以融资六七万元。用于工厂采购原辅材料首付款,再争取到供应商给一定的货期,这六七万元就可以当二十万来用,这样,她至少可以确保工厂开工的流动资金所需。
  
  小凤子在忙销售,势头越来越好,因为网点多,产量小,酒酿开始出现供不应求。要送货的都不再是一二甏头的叫,而开口都要三四甏头一送。因为要了三四甏头却只能送来一二甏头,于是想要三四甏头的干脆就叫上七八甏头。还有人家开始定货,节前要先定下二十甏头三十甏头的都有,小凤子见了机会也不放过,能收的钱半天也不耽搁,有关系铁的工友,知道她们刚刚开始,资金一定很紧张,定货的钱干脆就一次性先付了。
  
  小凤子带回一大迭的钱,开心得拉着陈依琪直嚷嚷:“这酒酿还真有戏!好在当时没有急着开前店后坊,那我们也就和工友们一样,只能是一家做一家卖。可现在,只有我们是一家在做,百家帮卖!”
  
  陈依琪看着干劲十足的小凤子开心地笑了。
  
  小凤子原先象条困在浅水滩上的鱼,而现在一跃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深水河里,在这座城市里游来游去,不再有一点疲惫的感觉。在她眼里,原先这古城总是破旧的、灰暗的、冰冷无情的,那黑白的建筑,荒寒的亭榭,阴森的窄巷,寂寞的树影,凄凉的流水,都象是要道出她心底里的怨愤。而如今再看,这古城分明是新鲜的、亮丽的、热情洋溢的,那建筑显出典雅,亭榭透着玲珑,窄巷吹拂和风,树影挥洒生动,流水荡漾柔情,无处无地不是活力四射。小凤子找回了从前做业务员的自信,人到那里,笑声也跟到了那里,只有自由的小鸟与充满希望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作快乐。
  
  “没想到真没想到,这酒酿神了!”她套着陈依琪的耳朵告诉她:“我娘说我爷返老还童啦!”
  
  陈依琪听糊涂了,没明白她说的意思。
  
  小凤子便将陈依琪拉到一边,按捺不住内心激动,挺神秘地悄声说道:“我们的酒酿好象还有哪个用场呃,哎,就是哪个用场吗……”
  
  她再次压低着声音说:“……”
  
  话出口,她自己觉得难为情了。
  
  陈依琪笑着问道:“你不是在乱说吧?”
  
  “真的!”小凤子声音变大了,但很快又压低了声音说话:“我娘亲口问我,问我们的酒酿是不是下了什么药?以前我爷喝瓶啤酒,上床就呼噜呼噜睏,一直可以安顿到天亮,现在每天就是晚来吃点酒酿,翻来覆去睏不着,白天又红光满面,精神好到不得了。我娘说他活到转去了,他们家出门小巷里到处是乱七八糟的发廊,门口的小姐花枝招展,我娘担心我爷别老来学坏,到外面去做出老不适调的事来,便天天看牢他。我爷去剃个头,我娘陪在他旁边,一步也不敢离……”
  
  陈依琪笑道:“老法头有说,酒酿不但是女人滋阴、养颜、丰胸之宝,还可以有效预防衰老。月经来前,早晚吃一碗酒酿煮蛋,确实效果穷好。这是有科学依据的,酒酿里含有醣化酵素,是天然的荷尔蒙。一个人要想永远年轻美丽,保持身体中荷尔蒙的平衡是最最关键的因素。人体内荷尔蒙的产量一般人从25岁起,就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年下降,荷尔蒙数量的减少,会促使人的身体素质下降,并开始逐步走向衰老。补充荷尔蒙并保持平衡,可以有效延缓衰老,增强身体活力。理论上说,对男人应该也有作用。”
  
  “这就对了吗!”小凤子高兴得叫了起来,“这个卖点好,现在不管什么商品,只要和女人美容男人壮阳有点搭界,就会热销不衰。我可以有意识去传,对食品店的工友们说,让他们和客户去吹。嚷嚷这事,你不用操心,不出三天,我就让他们全知道。以前在市食品厂里,啥人说过一个笑话,她家的老倌老是不举,她就去买了几粒维生素的药丸骗她老倌,说是托人买回来的进口特效药,让他老倌一天一粒的吃,一阵子过后,她老倌居然真的就威猛了起来。男女的事情,很多人纯粹就是因为心理障碍。”
  
  陈依琪心里明白,这酒酿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及活酵母,又含有酒精成份,她家酒酿的酒精成份又明显高出普通酒酿许多,但其中不含有任何危害健康的物质,甲醇、乙醛、杂醇油的含量极低,而且吃酒酿有加热的习惯,对身体有害的乙醛和甲醇可以完全发挥掉。酒酿既可以舒筋活血,开胃醒脑,激活中枢神经系统,令人感到兴奋和欢娱,又不会对肝肾产生任何负面影响。现在的人,压力都很大,有的人被生活压迫得几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吃点酒酿,益气生津,活血散结,自然就能调整压力。人只要心情轻松,做什么事情都会好!
  
  “可以试试,但你一个人去嚷嚷,不会有什么影响。不如找你陈然的家庭教师帮个忙,我来将酒酿的好处和食用指南写出来,你让他帮我们设计单张A4纸大小的宣传页,去印个一二万张,出它二三千元印刷费,放到零售店,让工友们帮忙发给顾客看,我们现在做不起电视报纸广告,可以用这土办法。”陈依琪同意小凤子说的做法。
  
  小凤子说这事她负责,找倪骏康设计,算是找对人啦,印刷厂她也有熟人,印刷费可以以后再给。
  
  过后陈依琪问了母亲,这酒酿里有没有添加其他什么进去。母亲吃了一惊,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陈依琪只得借口说,有客户反应,吃了我们的酒酿,夫妻性生活有了改善。
  
  母亲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连说了几声“双手合十礼”。
  
  母亲轻声告诉女儿,她在做酒药时,会加进些花粉什么的,做出来的酒酿不但口感特别好,还可以放多二倍的时间,但这与改善人体功能无关。不过,她从前有试过,在家里酿米酒时,添加一些中草药,是做给她父亲吃的,效果还真的不错。做酒酿就不会添加,因为发酵期短,药效出不来,口感也不好。现在就更不会,这酒酿是老少咸宜的食品,你是要拿出去卖的,很多孩子都会吃,不能乱添加的。现在外面卖的很多食品里都含有激素,吃得七八岁的孩子就长胡子了,真的是缺德!
  
  母亲做酒酿,陈依琪心里非常佩服。她送样化验得到的数据曾令她感到吃惊,她原本以为家庭作坊,菌落总数一定会很高,但检测出来的结果居然比工厂化生产要求的还低。她细致地观察了母亲做酒酿的全套过程,觉得很独到,很科学,也很实用。她夸母亲做酒酿控制细菌有一套。母亲笑着说:“做酒酿全要靠这消毒,要是有细菌,酒酿几天就会长毛。虽然说做酒酿是最简单的,但也不是家家户户每一埭做,全部都可以做好的,一不留心,可能就会做失败。”
  
  母亲并不知道,她做的酒酿有些微生物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或许母亲自己根本就不明白,但陈依琪在图谱分析中找了出来,而且她已经搞清楚了,母亲酿的酒酿怎么会与众不同,怎么会多出了很多有益健康的酵母菌和维他命。
  
  陈依琪参照母亲的做法,设计了工厂生产的工艺流程。她自己心里清楚,但不会去告诉别人。不内行的人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很内行的人到时候就是去工厂里参观也会忽略,但那可能是保证品质和特色的最关健设计。新工厂保持特色、控制品质、提升效率的设计还有很多处,陈依琪非常满意自己在工厂设计上的绞尽脑汁。
  
  新工厂已经万事俱备,但意外还是发生了。陈依琪要找房产证准备去办理抵押贷款时,家里的房产证不见了。在陈依琪的工厂计划里,这本是最不可能出意外的事情,现在却出了最大的意外。而且她没有考虑应急措施和备选预案,这意外令她措手不及,这意外也足以让她梦想破碎,面临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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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7 2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江南隐士 于 2006-8-17 18:12 发表


小弟好!一时混得不错没什么,我自我感觉,这三十年来,我很幸运始终混得都不错!哈哈!
好!!!:*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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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8 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狩猎的狼 于 2006-8-17 20:55 发表
好!!!:*9*::*9*::*9*:

谢谢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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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8 18:17 | 显示全部楼层
29
     
    熟悉的,常常不是记忆深刻的,身边的,往往又是最容易忽略的。陈依琪怎么也勿曾想到,房产证会被彭立国偷偷带走,他已经向私人抵押了五万元高利贷,在常州开了家蜂产品门市部。这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陈依琪又恨又急,要是彭立国就在身边,她拿刀砍他的心都有。她真后悔要他回来奔丧,要是他没看到收了那三万元的白份,或许还不敢私赤赤里拿走房产证。
     
    这突如其来的的变故让陈依琪一夜未眠,半夜就去了火站车,坐了最早的车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常州。她直冲冲去彭立国家里时,都忘记了要买些饼头饼脑烟酒水果送公公婆婆。每次来常州她都不会空手,但这次心里一急,礼节上的事也都抛到了脑后。彭立国没有在家里住,他从吴梁回来后开了店,便一直住店里了。公公要送她去,陈依琪没让,她常州还熟,要了个地址便自己找去了。与公公婆婆照面时,陈依琪心中郁积的愤然情绪自然就藏到了一边,还突然就意识到了丈夫也是在为家人奋斗,即便千错万错,好象他都有可以被原谅的理由。
     
    彭立国的门市开在南大街上,门面不大,市口不错。陈依琪赶到时,门市还没开门,但彭立国知道陈依琪要来,已经起床在等她了,那卷帘门的小门虚掩着。
     
    陈依琪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闭上眼深呼吸,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让事情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当她推开那扇小门时,一眼就看见了惶惶不安的丈夫,正象木桩似的站着。她没有盯着他看,而是将目光转向地上,象是怕脚底下会踩空。嘴里也说得很平静:“这市口还不错吗?”
     
    妻子的态度象是给了彭立国一颗定心丸,他忙迎了过来,献着殷勤的上前去搀她:“依琪,你到啦?这市口在常州市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陈依琪扫了一眼店里,问道:“生意不错吧?”
     
    彭立国忙着搬凳,脚步有些忙乱,嘴上连连应着:“生意很好,估计一个春节下来,就可以把房产证赎回来。这房产证也就抵了三个月,只是想周转一下。”
     
    陈依琪坐下,见他先提起了房产证,便也顺势问道:“这房产证要是现在赎回来有可能吗?”
     
    彭立国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躲闪着陈依琪看他的目光,最后还是坦白了:“就是春节后,恐怕也蛮紧张的,现在肯定不行。这店开的时间不长,虽然生意还不错,但春节快到了,时间太紧……”
     
    陈依琪跳了起来,但她按捺着自己没有发火,她埋怨了一句:“你要用房产证,至少也要和我商量一下啊。我是你老婆啊!”
     
    彭立国没敢再说话,自知理亏,瘪缩缩地在一旁站着。
     
    陈依琪倒抽了一口冷气,再次环顾了一下店里,问道:“开这店化了多少钱?”
     
    彭立国迟疑了一下,声音很轻地说道:“五万,差不多五万……”
     
    陈依琪瞪圆了眼睛,责问他:“你说这店化了五万?”
     
    “嗯……不到……”彭立国知道蒙骗不过自己的老婆,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租金和押金付了九千,装修和柜台化了六千,货化了一万五,这店化了三万多点……”
     
    “你不是说货不用钱的吗?”陈依琪紧逼着他问。
     
    “现在是旺季……”彭立国不敢大声说话,那声音象是被喉咙哽住了,“付一半钱,欠一半……”他偷偷地看上陈依琪一眼,又转守为攻,放大了声音,“我和他们有约在先的,等一过春节,就全部代销,蜂场会一次性提供不少于十万元的货给我,所以,我说一过春节,就可以先将房产证赎回来,不会有问题的。这也是次机会,店不是开出来了吗?”
     
    “还有钱呢?”陈依琪追问道,见彭立国不语,她炸开了嗓门问道:“我问你还有钱呢?”
     
    彭立国急了,象是挺委屈似的也大声叫了起来:“哪里还有钱?我来常州大半年,不是还借了人家点钱做生活费吗?要是不还掉,哪里有办法开这店?我不是说了吗?一过春节我就赎回房产证送回吴梁,保证不会出问题……”
     
    陈依琪睁圆了大大的眼睛,那眼珠定格了。彭立国瞄了一眼她的脸,心虚了,本想进二步再说话的,那腿下意识的倒退了二步。
     
    “你现在能凑出多少现金来?去借也行!”陈依琪克制着自己,她仍不死心。
     
    “三五百,最多可以一二千……”彭立国慢慢走近陈依琪,他既紧张,又害怕,还试探着想安慰她,“春节很快了,再熬些日子,我这里一定行的。要不你也在常州躲一躲,过了春节有了钱,能还人家了,再回吴梁……”
     
    陈依琪真想冲上去剥他的皮,抽他的筋,一口生吃了他。

    最后一点点的希望也破灭了,陈依琪一屁股坐回了凳上。事已如此,她不想再去痛斥丈夫了,一看他那副倒霉样子,她恨也不是,怨也不是,同情也不是,原谅也不是,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特窝火,特憋气,特难受。她只能试着往好里想,说到底,丈夫也是为了家,能早点还清债务,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过日子。他也不知道她会开厂,也没和他招呼过,要拿这房产证去抵押流动资金。他虽然做得出格,但做妻子的不能光是责备,也该有份理解。店内有个通里屋的门,那应该是丈夫住的地方,男人身边没有女人,肯定又如猪窝狗窝,不免心里又多出了丝丝怜念。她想进去帮他收拾一下,就赶回吴梁去。要再指望丈夫,那日头也西出了,还是自己回吴梁再想办法吧。
     
    里屋堆了些货,还摆着一张大床,整洁得让她感到意外。陈依琪一眼就感觉到了气味不对,做女人的敏感,让她警觉了起来。虽然是用心整理过的,但陈依琪还是很快就发现了证据。方才心里刚熄灭的火,象突然又浇上了一盆汽油,“腾”地就又火焰冲天。此时她气不打一处来,一转身便冲到了店堂里:“彭立国!你玩女人,你还有心思玩女人?”
     
    刚刚在庆幸着总算是可以侥幸蒙混过关的彭立国,一下子又慌张起来,他大声地分辩,象是申诉冤屈的理直气壮,还信誓旦旦地表白着自己对陈依琪的忠贞不二。他那急屎狗的样子,随手要是有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挖出自己的心,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也要用卫生巾吗?那藏在纸箱里的女人拖鞋、牙刷、木梳、化妆品?”陈依琪去端出那只纸箱狠狠地扔了出来。
     
    证据面前,彭立国还在狡辩道:“我不是请了个营业员吗,我回家住的时候,她会住在这里值班。我是怕你误会,才将她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其实我根本就不用藏起来的吗,和你说清楚不就是了。你又不是不讲道理的!”
     
    陈依琪火冒三丈,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了,她一把揪着彭立国,喝问道:“那床单上的卵虫斑,她一个人留的?”
     
    彭立国脖子被陈依琪勒得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那衣领的钮扣掉了,他才从陈依琪的手里挣脱。此时他早已乱了方寸,急吼吼地叫着:“我不也是为了生意!她是蜂场老板的小姨子,她有个叔叔在县里当官,明摆着这条路子,我不走?攀上她叔叔,我不是为日后翻身好有指望!”
     
    陈依琪冲上去哭叫着扇了他二巴掌,她抓起自己坐过的凳子,狠狠地砸向了柜台,只听“咣”的一声,柜台的玻璃碎了。
     
    她夺门走了,她自己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吴梁家里的,她晃晃悠悠的上了火车,一路上一直在流泪。不管自己丈夫的处境和命运如何,只要他对自己忠诚如一,她都会无悔无怨。她可以忍受丈夫的一败涂地,她可以忍受丈夫的一蹶不振,她可以忍受丈夫的一贫如洗,但她无法忍受丈夫对自己的背叛。丈夫对自己有过誓言,那是两人生生死死的约定。当她一想起这约定,隐隐约约就觉得这是报应。她不只是怨恨丈夫,突然又憎恨起另一个男人,那个毁了她做人荣誉的朱弘友。当她眼前闪过那倒置的陀螺样的身影时,她也开始骂自己:你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骂着骂着,她又为自己感到委屈,那泪水越发没了节制。我陈依琪怎么啦?我只是要支撑起一个家,我只是想安顿好一个家,有一个可以憩歇的归宿,有一个可以放心的地方。一家老少可以相倚为命,冷暖相知,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幸福只要自己知道。这离谱吗?这过份吗?难道这也成了人生的奢望?这轻狂喧嚣的浮世啊,是你剥夺了一个普通人过普通生活的权力!
     
    列车上有好心人问她话,她一言不发。乘警都过来了,要查验她的身份证,她冲着乘警就凶:“什么时候,爱哭也犯法啦!”

  
  


[ 本帖最后由 江南隐士 于 2006-8-19 10: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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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隐云 + 3 2006-8-18 19:10 很棒,加分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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